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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就和往常一樣，悠閑的午後是姜何的練琴時間，有些時候黎譜也能看見姜何坐在窗邊的畫架前畫畫。
黎譜現在就在自己房間的書桌前坐著自習，聽著姜河的小提琴聲，心裏還在琢磨怎麽開口問姜何他昨晚上就想說的事情。
黎譜想直接問問姜何，魯深說的那些，是不是他最近擔心的事情。
或許等姜何練完琴就會是一個好時機，因為從琴聲裏可以聽出來姜何的情緒還非常穩定。
但這樣平緩的旋律並沒有持續多久便戛然而止，許久再未響起。
黎譜感覺很奇怪，便停了手中的筆出房間準備去看看姜何。
輕輕推開另一個房間的房門，黎譜看見了望著畫架發呆的姜何。
“在想什麽？”黎譜柔聲問姜何。
姜何長籲一口氣，輕輕搖了搖頭。
黎譜望著姜何，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開口問出這件事情。
“你最近是不是在糾結高二藝術生報名的事情？”
黎譜突然的開門見山，讓姜何楞在原地瞠目結舌。
“我本來昨晚就打算問了的——我昨天約魯深出去見面，除了好生聊聊，也問了關於你的事情，”黎譜又跟姜何解釋了一下，“你知道的，我……我不喜歡看你整天悶悶不樂的樣子，我也想知道你到底在糾結什麽事情。”
姜何把小提琴放好，背對著黎譜依舊保持著沈默。
“你說你怕我會不支持你——”
“還是算了吧，我不去了。”姜何垂下了頭，打斷了黎譜。
“為什麽啊？我沒關系的——你想做的事情我都會支持你，你的決定我都會理解你的！”黎譜心裏一急，上去直接抱住了姜何。
“你現在不就沒理解我的決定嘛……我說不定在畫畫這方面剛好就沒天賦呢——可能我什麽都會，剛好就……不太會畫畫。”姜何苦笑著，從黎譜的懷抱裏抽出了身。
黎譜急得也不知道怎麽勸姜何，要是有人覺得姜何畫畫畫得不好，那才是真的是瞎了眼了：姜何畫畫從來沒有人教他，他也不是沒日沒夜地畫，但現在畫出來的畫就已經非常寫實了，黎譜雖然不懂他們畫畫的畫成什麽樣才能算有水平，但黎譜真不信姜何能畫成這樣不算有天賦。
“你試都沒試過怎麽就知道自己什麽水平了？”黎譜反問姜何，“你從來沒有讓專業的老師看過你的畫。”
“……有什麽好看的。”
“我知道，你也是覺得自己的文化成績已經夠拔尖了再去當美術生會被周圍的人不理解，你也很怕自己的藝考成績出來會沒有正常高考成績高——可那是你喜歡的事，你就只有這麽一點目標，現在也就這麽放棄了，你就不怕自己會後悔嗎？不管結果怎麽樣，至少你有付出努力的過程吧！”黎譜按著姜何的肩膀著急地說著。
姜何被黎譜這麽激動的反應嚇到了。
“別再跟我說什麽，‘沒什麽好考慮的’‘去不去都無所謂’這樣的話了，你都沒有認認真真考慮過。”黎譜又把姜何抱在了懷裏，比剛剛更用力。
姜何沒有任何回應，不管是口頭上，還是身體上。
“就算你決定以後要走這條路，會跟我分開很久一段時間……那也沒關系，我們可以提前學習一下怎麽異地戀。”像是安慰姜何一樣，黎譜突然開了一個玩笑。
“又或者，我也可以以後不考去首府，你去哪裏讀，我就努力考上那裏最好的大學——只是一所大學而已。我說了，不要總以為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只需要你付出，我也需要為你付出。”
“愛情和事業一定都不會耽誤——我相信我們倆能處理好這種問題。”
“所以，別因為一時的沖動就跟我說你要放棄自己僅剩的愛好，好不好？”
“我希望你以後也能如願從事自己心儀的職業。”
姜何被黎譜的這些話惹得滿眼淚水，只知道在黎譜懷裏點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了，沒有人敢怪你，學校的老師也不可以——他們敢一直約談你，我就跑辦公室裏跟他們大吵一架。”
“我喜歡的人就應該是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我會給你提供你應得的自由。”
姜何笑出了聲，一滴滾燙的淚水在奪眶而出的瞬間降溫變得溫熱，姜何擡頭踮腳主動把自己的唇印在了黎譜的唇上。
“好啊。”姜何笑著答應黎譜。
（姜）我應該無條件信任他的……
黎譜輕輕地回應著姜何，今天格外地乖巧。
“我希望你可以百分百信任我，你的決定我都一定會理解並支持你——不要再把事憋在心裏了，雖然我覺得這件事算不了什麽大事，但是這樣對你不好，你的情緒會很容易崩潰的，我擔心。”黎譜把腦袋埋在姜何的肩頸之間，撒嬌般的輕輕蹭著。
“我會再好好考慮這件事的，抱歉，讓你擔心了，”姜何輕輕撫著黎譜的腦袋，“我只是……想太多，太害怕了而已。”今天聽黎譜說一大堆心裏話，姜何突然也就釋懷了。
確實也不是什麽太大的事吧？因為他身後有黎譜站著啊。
“那就為了補償我——”黎譜扣住姜何的後腦勺又和姜何吻上了。
……
這事沒過幾天，齊明和魯深也問起了姜何這件事。不過這個時候姜何已經調整好心態了，魯深齊明問了，他就很自然地把自己的顧慮和打算都說出來了。
姜何考慮好多天，也和家裏人商量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要走藝考這條路：其他人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愛人、家人、朋友都理解並支持他。
光這點而言，姜何覺得自己已經十分幸運了。
高二上學期期中考完剛不久，藝術生的招生工作就開始了，海晏那邊的藝術培訓機構派了人來琮城二中做宣傳工作，黎譜就陪姜何去旁聽了。
於姜何而言，費用這方面並不是問題。姜何去聽這些人的宣講介紹，只是想了解一下他們那些畫室的實力怎麽樣。
也算是放學後去聽了個講座吧——黎譜陪姜何來聽了之後對藝考的第一反應是：就和魯深之前說的一樣，這些人來宣傳自己畫室，主打的也是宣傳藝考生通過藝考給高考加分，而且也當來聽講的都是成績很差的學生——雖然二中的學生成績都是那麽樣……
也有不少學生認識黎譜，他們都跟黎譜打了招呼，但也不敢多問黎譜什麽：大概是覺得黎譜人高馬大的要當特長生也該去當體訓生吧。
雖然黎譜不去參加體訓身體素質和身材就已經比一般的體訓生還要好得多了。
不過因為姜何也在，所以大多數學生還是猜到黎譜這是陪姜何來的了。
“沒想到來聽宣傳演講的學生有這麽多啊。”姜何自言自語著。
“都是想靠這種方式高考多撈點分的。”黎譜輕笑了一聲。
“怎麽，有想法？”姜何擡頭望著黎譜笑。
“沒什麽，至少來這裏的人絕大多數還是想考個自己能力範圍內好點的大學的。”黎譜搖了搖頭。
姜何也沒接話。
聽到最後，就是問答環節了。不過姜何沒有在現場逗留，拉著黎譜趁場面熱鬧先從後門離開了。
“不聽聽他們問的什麽嗎？”黎譜很疑惑。
“沒必要聽了，”姜何搖了搖頭，“其實——”
“我爸媽早就給我聯系好老師了。”姜何笑嘻嘻地悄悄說。
“那……那都聯系好了，幹嘛還要來聽這些人講這些呢？”這樣說的話黎譜就更不理解了。
“就是了解一下流程和時間安排嘛——你也一起聽聽先做個心理準備。”姜何見四下無人，便伸手去扣住了黎譜的手掌。
黎譜的手純粹是下意識地回應了姜何，和他緊緊地十指相扣。
“哇……第一次在學校裏這樣牽手，感覺很緊張呢。”姜何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什麽叫第一次在學校裏牽——明明上課的時候就經常在桌子底下牽。”黎譜癟起了嘴。
“那、那是你偷偷要牽的。”姜何又紅了臉。
黎譜故意環視了一圈周圍，壞笑道：“現在都沒人，也是偷偷牽。”
姜何的臉更紅了，手上還沒捂熱就立馬又抽回來了。
黎譜突然俯身要去親姜何，讓姜何條件反射般地躲開了。
姜何頓時感覺自己羞得頭都在冒煙，馬上加快步伐自顧自地往前走了。
黎譜在後面是無奈攤手聳了聳肩，然後又立馬追上去了。
（黎）唉，大不了回家再親親嘛。
黎譜只覺得姜何害羞的樣子實在是可愛。
可愛到黎譜跟在姜何身後一進家門就把人家按在門上親。
姜何那衣領子亂得他都懶得理，只眼神迷離地坐在餐桌前等著黎譜端著晚餐從廚房出來。
“爸媽已經給你找了老師的話，你會提前去海晏那邊訓練嗎？”黎譜坐在姜何身邊，邊替姜何整理衣領邊問著這件事。
“不會。他們不是說我們學校會有專門負責的老師就以後放學這段時間集中給學生安排一些基礎課嗎？高二這兩個學期我也只是放學後去上兩個小時課而已，”姜何握住黎譜的手又笑了起來，“正式的集訓是高二下學期的暑假，那個時候我們要見面估計就只能在海晏了。”
“哦。”提起這個話題，黎譜依舊有些不高興。
“吃飯。以後的事，以後再考慮。”姜何在黎譜的指背上輕輕落下一吻。
“那你什麽時候開始放學去上那課啊？”
“下個周一，跟班主任說好了就直接去交錢上課。”
“哦……好吧……”
……
但姜何要報名去當藝術生的事情，鬧得比黎譜想象中還要大。
真的就像姜何一開始擔心的那樣，不僅喬浣紗隔三差五就約姜何去辦公室談話，連他們上課的各科老師都在旁敲側擊一樣地暗示文化成績那麽好就完全沒必要去藝考了——那是把自己未來的路走窄了，是浪費。
但是，真的是把路走窄了嗎？黎譜覺得對於姜何來說路反而是更寬了：姜何就當個文化生，還沒有高考目標是因為他完全找不出一個自己感興趣的專業；而姜何決定當藝術生，還沒有高考目標是因為他想學的太多，挑一個專攻方向實在是犯選擇困難癥。其實如果可能的話，姜何巴不得把自己喜歡的專業全學了。
不光是老師，就連學生也要跟著湊熱鬧：黎譜不在姜何身邊，就總有各種各樣的學生來問姜何是怎麽想的要去當藝術生。
黎譜是逮著一個就罵一個：“想你媽逼呢想——他要去當藝術生管你屁事啊？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再來騷擾我姜何就揍你！”說完作勢上前就要打，一嚇一個準。現在已經嚇得學生都只敢私底下聊聊，再也沒人當面和姜何提起這事了。
還有班主任喬浣紗這邊……
黎譜還是沒有兇到連喬浣紗都敢兇的地步。但是喬浣紗也經常找黎譜魯深齊明三個人聊這事兒，她希望他們三個作為姜何關系最好的好朋友能勸勸姜何別去當藝術生……但他們三個，齊明魯深從來都是嘴上答應喬浣紗隨隨便便敷衍過去，黎譜則是從來不吭聲。
後來喬浣紗是單獨找黎譜談話的。
“喬老師，姜何不是為了成績去當藝術生學美術的——他做這個決定，從我們高二剛開學的時候就已經在糾結在考慮了，他現在好不容易下決定有了一個努力目標，您和其他老師就不要再給他壓力了。”黎譜直接回絕了喬浣紗的請求。
“怎麽能說是給他壓力呢？他的成績那麽好，毫不誇張地說連上首府大學都是已經穩了的事情，他這個成績進了大學，那些頂尖的名牌專業是真的可以隨便選的，我們都是為姜何的前途考慮。”喬浣紗皺起了眉。
“那些專業好嗎？”黎譜這麽問。
“當然好啊——”
“既然好的話為什麽姜何一個都瞧不上？”
黎譜打斷了喬浣紗，讓辦公室裏的氛圍一下陷入了沈寂。
“姜何喜歡的事本來就不多，他想學的專業他以後想做的工作就只有藝術生能接觸到，這對他而言根本就不存在什麽‘把路走窄了’的說法，他現在還在煩自己好多想學的專業他完全不知道挑哪一個。”黎譜是真的不想再和喬浣紗聊這個話題了。
“就算我不表態吧——我不表態，你知道姜何的成績全校多少老師關註嗎？連校長隨時都關註他。”喬浣紗也聊得頭大。
“那你就讓校長來找我談，反正我也認識我們校長——找姜何談那麽多沒用的還給姜何施加不必要的壓力，成天悶悶不樂的還搞什麽學習。”黎譜也完全不管自己的說法會不會冒犯到喬浣紗了。
“喬老師，要是校長找您您就直接告訴他吧：姜何他要當藝術生是他自己的決定，你們插手管這麽多也只是給自己沒事找事做——”
“我反正本來就不是什麽很懂禮貌的好學生，我現在也只是為了姜何才會乖乖努力搞搞學習的——要是老師你們再給姜何灌輸這種‘藝考只是為了高考加分’‘學了美術以後沒前途’這種負面思想，”
“就不要怪我不聽話之後都不讓姜何進辦公室和你們談話，跟你們對著幹了。”
黎譜留下這麽幾句沒禮貌的話直接離開了辦公室。
（黎）真不理解啊……
（黎）藝考在這些人眼裏就是高考工具一樣的存在嗎？
（黎）他們就真覺得只要成績好，什麽專業都能隨便挑了？
黎譜也被這次談話也搞得郁悶死了。
（黎）強人所難是什麽很好玩的事情嗎？……
但一回到教室看見姜何，黎譜心情馬上又好起來了：至少現在姜何還是開開心心的，黎譜也就感覺沒什麽想不開的事了。
雖然被黎譜頂撞，但是喬浣紗也沒有太過計較黎譜的態度問題，比起這個，她還是更在意姜何的問題。
聽黎譜的話，姜何要去當藝術生的態度已經很堅決了，也很明確。喬浣紗也不可能為了她自己那點“為了姜何的前途著想”的想法就不讓姜何去報名吧？她只是學生的老師，又不是學生的家長。
而且喬浣紗自己也明白，有些事就是“順其自然”更好，船到橋頭自然直。
“喬姐是不是又找你說我的事了？”姜何下課的時候問黎譜。他們13班的學生私下都給喬浣紗喊“喬姐”，少部分膽子大的也敢當面直接喊，不過喬浣紗也並不介意，畢竟她自己確實很年輕，大不了自己這些學生多少。
“啊，對啊——但我已經很明確地告訴她你已經考慮很久了，我跟她說別再找你談話了，要談直接讓校長來找你談。”黎譜提起這個話題有點煩。
“你就這麽個態度，喬姐沒生你氣？”姜何失笑。
“才不給她罵我的機會。”黎譜的意思是，他說完這些話就開溜了。
黎譜看著姜何笑個不停，一時也微微揚起了嘴角。
最近姜何壓力一直挺大的，班主任一直找，各科老師上課的時候也是當眾暗示，還有那麽多同學見到他就攔他問，換誰誰壓力都大。
“沒事的，你等周一就安心直接去上課就行，我都說那種話了，喬姐肯定也不會再找你了。”黎譜安慰姜何道。
“是嗎？那你說，會不會真鬧到校長也來找我談話？”姜何歪著腦袋故意這樣問黎譜。
“不會吧——我也算打小就認識了我們的校長，我覺得他應該不會再為了這事專程跑一趟。”黎譜邊想邊回答著。
很早以前就提過，黎譜的中考成績也不算很差，原本也是能進1班的成績。他會在這個13班，黎譜只知道是因為13班是新開的班，似乎是專門為喬浣紗開的；但其實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和校長認識的原因。
雖然黎譜和學校大多數的老師都算從小認識，但是對方畢竟是校長。
喬浣紗，她是海晏那邊過來的老師，本來在海晏那邊的一所很好的高中教書。但是因為什麽教學交流活動，海晏的高中不少老師都和海晏周圍城市的高中老師“互換”了一下，說是為了不同地區的高中交流一下不同的教學方式……總之喬浣紗就是這個原因才會來琮城二中的，校長也不想自己二中在外地老師這裏也落個糟糕差勁的評價（雖然二中風評已經很差而且學生也確實不好管），所以就專門給喬浣紗開了個班，把黎譜安排進這個新班，美其名曰：替喬浣紗減少教學管理難度。
當然黎譜不知道這些事，他要是知道了豈不得無語死？
還是說回姜何這件事上，黎譜這次又猜錯了：校長真的為了這事要和姜何談話，還是讓喬浣紗在班上直接通知讓姜何放學去校長辦公室。
看著黎譜吃癟的樣子，姜何感覺有點好笑，就好像放學要去校長辦公室的是黎譜而不是姜何。
但放學後黎譜拉著姜何就直接朝校門口走了。
姜何也掙不開黎譜的手，就問：“你該不會忘了校長說要找我談話的事吧？”
“沒忘。”黎譜頭也不回地回答著。
“那你還拉著我直接走？”姜何被黎譜這個明知故犯的行為震驚到了。
“拿腳指頭想都知道他想跟你談什麽事吧？你解釋那麽多遍了還沒說煩呢？我連看見這些人都看煩了！”
“但這人是校長啊！”眼看著自己要被黎譜拉到校門口了，姜何直接站住腳帶著黎譜一起停下來了。
兩個人面面相覷，一時半會兒誰也沒開口說話。
“呃，我的意思是，校長畢竟，在學校的地位要高一些……”姜何開口解釋道。
“反正——”
“啊啊啊——？！”
黎譜一把直接把姜何扛了起來：“反正和你談話也是談那麽久，不如讓他坐在辦公室裏多喝幾口茶，還節約了他口水。”
“黎譜！！！你搞毛啊？！”感受到周圍學生投來的八卦眼光，姜何羞得滿臉通紅。
“快點放我下來！——那麽多人看！！！”姜何拍著黎譜的後背焦急地咬牙低聲罵道。
“怕你跑回去找校長，走遠了再放你下來。”黎譜若無其事地說著，完全沒有理會周圍學生的目光。
“我不會回去的！快點放我下來！！！”
“我、不。”
“黎譜——！！！”
這還是姜何黎譜頭一次在外人面前這麽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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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就和往常一樣，悠閑的午後是姜何的練琴時間，有些時候黎譜也能看見姜何坐在窗邊的畫架前畫畫。
黎譜現在就在自己房間的書桌前坐著自習，聽著姜河的小提琴聲，心裏還在琢磨怎麽開口問姜何他昨晚上就想說的事情。
黎譜想直接問問姜何，魯深說的那些，是不是他最近擔心的事情。
或許等姜何練完琴就會是一個好時機，因為從琴聲裏可以聽出來姜何的情緒還非常穩定。
但這樣平緩的旋律並沒有持續多久便戛然而止，許久再未響起。
黎譜感覺很奇怪，便停了手中的筆出房間準備去看看姜何。
輕輕推開另一個房間的房門，黎譜看見了望著畫架發呆的姜何。
“在想什麽？”黎譜柔聲問姜何。
姜何長籲一口氣，輕輕搖了搖頭。
黎譜望著姜何，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開口問出這件事情。
“你最近是不是在糾結高二藝術生報名的事情？”
黎譜突然的開門見山，讓姜何楞在原地瞠目結舌。
“我本來昨晚就打算問了的——我昨天約魯深出去見面，除了好生聊聊，也問了關於你的事情，”黎譜又跟姜何解釋了一下，“你知道的，我……我不喜歡看你整天悶悶不樂的樣子，我也想知道你到底在糾結什麽事情。”
姜何把小提琴放好，背對著黎譜依舊保持著沈默。
“你說你怕我會不支持你——”
“還是算了吧，我不去了。”姜何垂下了頭，打斷了黎譜。
“為什麽啊？我沒關系的——你想做的事情我都會支持你，你的決定我都會理解你的！”黎譜心裏一急，上去直接抱住了姜何。
“你現在不就沒理解我的決定嘛……我說不定在畫畫這方面剛好就沒天賦呢——可能我什麽都會，剛好就……不太會畫畫。”姜何苦笑著，從黎譜的懷抱裏抽出了身。
黎譜急得也不知道怎麽勸姜何，要是有人覺得姜何畫畫畫得不好，那才是真的是瞎了眼了：姜何畫畫從來沒有人教他，他也不是沒日沒夜地畫，但現在畫出來的畫就已經非常寫實了，黎譜雖然不懂他們畫畫的畫成什麽樣才能算有水平，但黎譜真不信姜何能畫成這樣不算有天賦。
“你試都沒試過怎麽就知道自己什麽水平了？”黎譜反問姜何，“你從來沒有讓專業的老師看過你的畫。”
“……有什麽好看的。”
“我知道，你也是覺得自己的文化成績已經夠拔尖了再去當美術生會被周圍的人不理解，你也很怕自己的藝考成績出來會沒有正常高考成績高——可那是你喜歡的事，你就只有這麽一點目標，現在也就這麽放棄了，你就不怕自己會後悔嗎？不管結果怎麽樣，至少你有付出努力的過程吧！”黎譜按著姜何的肩膀著急地說著。
姜何被黎譜這麽激動的反應嚇到了。
“別再跟我說什麽，‘沒什麽好考慮的’‘去不去都無所謂’這樣的話了，你都沒有認認真真考慮過。”黎譜又把姜何抱在了懷裏，比剛剛更用力。
姜何沒有任何回應，不管是口頭上，還是身體上。
“就算你決定以後要走這條路，會跟我分開很久一段時間……那也沒關系，我們可以提前學習一下怎麽異地戀。”像是安慰姜何一樣，黎譜突然開了一個玩笑。
“又或者，我也可以以後不考去首府，你去哪裏讀，我就努力考上那裏最好的大學——只是一所大學而已。我說了，不要總以為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只需要你付出，我也需要為你付出。”
“愛情和事業一定都不會耽誤——我相信我們倆能處理好這種問題。”
“所以，別因為一時的沖動就跟我說你要放棄自己僅剩的愛好，好不好？”
“我希望你以後也能如願從事自己心儀的職業。”
姜何被黎譜的這些話惹得滿眼淚水，只知道在黎譜懷裏點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了，沒有人敢怪你，學校的老師也不可以——他們敢一直約談你，我就跑辦公室裏跟他們大吵一架。”
“我喜歡的人就應該是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我會給你提供你應得的自由。”
姜何笑出了聲，一滴滾燙的淚水在奪眶而出的瞬間降溫變得溫熱，姜何擡頭踮腳主動把自己的唇印在了黎譜的唇上。
“好啊。”姜何笑著答應黎譜。
（姜）我應該無條件信任他的……
黎譜輕輕地回應著姜何，今天格外地乖巧。
“我希望你可以百分百信任我，你的決定我都一定會理解並支持你——不要再把事憋在心裏了，雖然我覺得這件事算不了什麽大事，但是這樣對你不好，你的情緒會很容易崩潰的，我擔心。”黎譜把腦袋埋在姜何的肩頸之間，撒嬌般的輕輕蹭著。
“我會再好好考慮這件事的，抱歉，讓你擔心了，”姜何輕輕撫著黎譜的腦袋，“我只是……想太多，太害怕了而已。”今天聽黎譜說一大堆心裏話，姜何突然也就釋懷了。
確實也不是什麽太大的事吧？因為他身後有黎譜站著啊。
“那就為了補償我——”黎譜扣住姜何的後腦勺又和姜何吻上了。
……
這事沒過幾天，齊明和魯深也問起了姜何這件事。不過這個時候姜何已經調整好心態了，魯深齊明問了，他就很自然地把自己的顧慮和打算都說出來了。
姜何考慮好多天，也和家裏人商量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要走藝考這條路：其他人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愛人、家人、朋友都理解並支持他。
光這點而言，姜何覺得自己已經十分幸運了。
高二上學期期中考完剛不久，藝術生的招生工作就開始了，海晏那邊的藝術培訓機構派了人來琮城二中做宣傳工作，黎譜就陪姜何去旁聽了。
於姜何而言，費用這方面並不是問題。姜何去聽這些人的宣講介紹，只是想了解一下他們那些畫室的實力怎麽樣。
也算是放學後去聽了個講座吧——黎譜陪姜何來聽了之後對藝考的第一反應是：就和魯深之前說的一樣，這些人來宣傳自己畫室，主打的也是宣傳藝考生通過藝考給高考加分，而且也當來聽講的都是成績很差的學生——雖然二中的學生成績都是那麽樣……
也有不少學生認識黎譜，他們都跟黎譜打了招呼，但也不敢多問黎譜什麽：大概是覺得黎譜人高馬大的要當特長生也該去當體訓生吧。
雖然黎譜不去參加體訓身體素質和身材就已經比一般的體訓生還要好得多了。
不過因為姜何也在，所以大多數學生還是猜到黎譜這是陪姜何來的了。
“沒想到來聽宣傳演講的學生有這麽多啊。”姜何自言自語著。
“都是想靠這種方式高考多撈點分的。”黎譜輕笑了一聲。
“怎麽，有想法？”姜何擡頭望著黎譜笑。
“沒什麽，至少來這裏的人絕大多數還是想考個自己能力範圍內好點的大學的。”黎譜搖了搖頭。
姜何也沒接話。
聽到最後，就是問答環節了。不過姜何沒有在現場逗留，拉著黎譜趁場面熱鬧先從後門離開了。
“不聽聽他們問的什麽嗎？”黎譜很疑惑。
“沒必要聽了，”姜何搖了搖頭，“其實——”
“我爸媽早就給我聯系好老師了。”姜何笑嘻嘻地悄悄說。
“那……那都聯系好了，幹嘛還要來聽這些人講這些呢？”這樣說的話黎譜就更不理解了。
“就是了解一下流程和時間安排嘛——你也一起聽聽先做個心理準備。”姜何見四下無人，便伸手去扣住了黎譜的手掌。
黎譜的手純粹是下意識地回應了姜何，和他緊緊地十指相扣。
“哇……第一次在學校裏這樣牽手，感覺很緊張呢。”姜何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什麽叫第一次在學校裏牽——明明上課的時候就經常在桌子底下牽。”黎譜癟起了嘴。
“那、那是你偷偷要牽的。”姜何又紅了臉。
黎譜故意環視了一圈周圍，壞笑道：“現在都沒人，也是偷偷牽。”
姜何的臉更紅了，手上還沒捂熱就立馬又抽回來了。
黎譜突然俯身要去親姜何，讓姜何條件反射般地躲開了。
姜何頓時感覺自己羞得頭都在冒煙，馬上加快步伐自顧自地往前走了。
黎譜在後面是無奈攤手聳了聳肩，然後又立馬追上去了。
（黎）唉，大不了回家再親親嘛。
黎譜只覺得姜何害羞的樣子實在是可愛。
可愛到黎譜跟在姜何身後一進家門就把人家按在門上親。
姜何那衣領子亂得他都懶得理，只眼神迷離地坐在餐桌前等著黎譜端著晚餐從廚房出來。
“爸媽已經給你找了老師的話，你會提前去海晏那邊訓練嗎？”黎譜坐在姜何身邊，邊替姜何整理衣領邊問著這件事。
“不會。他們不是說我們學校會有專門負責的老師就以後放學這段時間集中給學生安排一些基礎課嗎？高二這兩個學期我也只是放學後去上兩個小時課而已，”姜何握住黎譜的手又笑了起來，“正式的集訓是高二下學期的暑假，那個時候我們要見面估計就只能在海晏了。”
“哦。”提起這個話題，黎譜依舊有些不高興。
“吃飯。以後的事，以後再考慮。”姜何在黎譜的指背上輕輕落下一吻。
“那你什麽時候開始放學去上那課啊？”
“下個周一，跟班主任說好了就直接去交錢上課。”
“哦……好吧……”
……
但姜何要報名去當藝術生的事情，鬧得比黎譜想象中還要大。
真的就像姜何一開始擔心的那樣，不僅喬浣紗隔三差五就約姜何去辦公室談話，連他們上課的各科老師都在旁敲側擊一樣地暗示文化成績那麽好就完全沒必要去藝考了——那是把自己未來的路走窄了，是浪費。
但是，真的是把路走窄了嗎？黎譜覺得對於姜何來說路反而是更寬了：姜何就當個文化生，還沒有高考目標是因為他完全找不出一個自己感興趣的專業；而姜何決定當藝術生，還沒有高考目標是因為他想學的太多，挑一個專攻方向實在是犯選擇困難癥。其實如果可能的話，姜何巴不得把自己喜歡的專業全學了。
不光是老師，就連學生也要跟著湊熱鬧：黎譜不在姜何身邊，就總有各種各樣的學生來問姜何是怎麽想的要去當藝術生。
黎譜是逮著一個就罵一個：“想你媽逼呢想——他要去當藝術生管你屁事啊？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再來騷擾我姜何就揍你！”說完作勢上前就要打，一嚇一個準。現在已經嚇得學生都只敢私底下聊聊，再也沒人當面和姜何提起這事了。
還有班主任喬浣紗這邊……
黎譜還是沒有兇到連喬浣紗都敢兇的地步。但是喬浣紗也經常找黎譜魯深齊明三個人聊這事兒，她希望他們三個作為姜何關系最好的好朋友能勸勸姜何別去當藝術生……但他們三個，齊明魯深從來都是嘴上答應喬浣紗隨隨便便敷衍過去，黎譜則是從來不吭聲。
後來喬浣紗是單獨找黎譜談話的。
“喬老師，姜何不是為了成績去當藝術生學美術的——他做這個決定，從我們高二剛開學的時候就已經在糾結在考慮了，他現在好不容易下決定有了一個努力目標，您和其他老師就不要再給他壓力了。”黎譜直接回絕了喬浣紗的請求。
“怎麽能說是給他壓力呢？他的成績那麽好，毫不誇張地說連上首府大學都是已經穩了的事情，他這個成績進了大學，那些頂尖的名牌專業是真的可以隨便選的，我們都是為姜何的前途考慮。”喬浣紗皺起了眉。
“那些專業好嗎？”黎譜這麽問。
“當然好啊——”
“既然好的話為什麽姜何一個都瞧不上？”
黎譜打斷了喬浣紗，讓辦公室裏的氛圍一下陷入了沈寂。
“姜何喜歡的事本來就不多，他想學的專業他以後想做的工作就只有藝術生能接觸到，這對他而言根本就不存在什麽‘把路走窄了’的說法，他現在還在煩自己好多想學的專業他完全不知道挑哪一個。”黎譜是真的不想再和喬浣紗聊這個話題了。
“就算我不表態吧——我不表態，你知道姜何的成績全校多少老師關註嗎？連校長隨時都關註他。”喬浣紗也聊得頭大。
“那你就讓校長來找我談，反正我也認識我們校長——找姜何談那麽多沒用的還給姜何施加不必要的壓力，成天悶悶不樂的還搞什麽學習。”黎譜也完全不管自己的說法會不會冒犯到喬浣紗了。
“喬老師，要是校長找您您就直接告訴他吧：姜何他要當藝術生是他自己的決定，你們插手管這麽多也只是給自己沒事找事做——”
“我反正本來就不是什麽很懂禮貌的好學生，我現在也只是為了姜何才會乖乖努力搞搞學習的——要是老師你們再給姜何灌輸這種‘藝考只是為了高考加分’‘學了美術以後沒前途’這種負面思想，”
“就不要怪我不聽話之後都不讓姜何進辦公室和你們談話，跟你們對著幹了。”
黎譜留下這麽幾句沒禮貌的話直接離開了辦公室。
（黎）真不理解啊……
（黎）藝考在這些人眼裏就是高考工具一樣的存在嗎？
（黎）他們就真覺得只要成績好，什麽專業都能隨便挑了？
黎譜也被這次談話也搞得郁悶死了。
（黎）強人所難是什麽很好玩的事情嗎？……
但一回到教室看見姜何，黎譜心情馬上又好起來了：至少現在姜何還是開開心心的，黎譜也就感覺沒什麽想不開的事了。
雖然被黎譜頂撞，但是喬浣紗也沒有太過計較黎譜的態度問題，比起這個，她還是更在意姜何的問題。
聽黎譜的話，姜何要去當藝術生的態度已經很堅決了，也很明確。喬浣紗也不可能為了她自己那點“為了姜何的前途著想”的想法就不讓姜何去報名吧？她只是學生的老師，又不是學生的家長。
而且喬浣紗自己也明白，有些事就是“順其自然”更好，船到橋頭自然直。
“喬姐是不是又找你說我的事了？”姜何下課的時候問黎譜。他們13班的學生私下都給喬浣紗喊“喬姐”，少部分膽子大的也敢當面直接喊，不過喬浣紗也並不介意，畢竟她自己確實很年輕，大不了自己這些學生多少。
“啊，對啊——但我已經很明確地告訴她你已經考慮很久了，我跟她說別再找你談話了，要談直接讓校長來找你談。”黎譜提起這個話題有點煩。
“你就這麽個態度，喬姐沒生你氣？”姜何失笑。
“才不給她罵我的機會。”黎譜的意思是，他說完這些話就開溜了。
黎譜看著姜何笑個不停，一時也微微揚起了嘴角。
最近姜何壓力一直挺大的，班主任一直找，各科老師上課的時候也是當眾暗示，還有那麽多同學見到他就攔他問，換誰誰壓力都大。
“沒事的，你等周一就安心直接去上課就行，我都說那種話了，喬姐肯定也不會再找你了。”黎譜安慰姜何道。
“是嗎？那你說，會不會真鬧到校長也來找我談話？”姜何歪著腦袋故意這樣問黎譜。
“不會吧——我也算打小就認識了我們的校長，我覺得他應該不會再為了這事專程跑一趟。”黎譜邊想邊回答著。
很早以前就提過，黎譜的中考成績也不算很差，原本也是能進1班的成績。他會在這個13班，黎譜只知道是因為13班是新開的班，似乎是專門為喬浣紗開的；但其實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和校長認識的原因。
雖然黎譜和學校大多數的老師都算從小認識，但是對方畢竟是校長。
喬浣紗，她是海晏那邊過來的老師，本來在海晏那邊的一所很好的高中教書。但是因為什麽教學交流活動，海晏的高中不少老師都和海晏周圍城市的高中老師“互換”了一下，說是為了不同地區的高中交流一下不同的教學方式……總之喬浣紗就是這個原因才會來琮城二中的，校長也不想自己二中在外地老師這裏也落個糟糕差勁的評價（雖然二中風評已經很差而且學生也確實不好管），所以就專門給喬浣紗開了個班，把黎譜安排進這個新班，美其名曰：替喬浣紗減少教學管理難度。
當然黎譜不知道這些事，他要是知道了豈不得無語死？
還是說回姜何這件事上，黎譜這次又猜錯了：校長真的為了這事要和姜何談話，還是讓喬浣紗在班上直接通知讓姜何放學去校長辦公室。
看著黎譜吃癟的樣子，姜何感覺有點好笑，就好像放學要去校長辦公室的是黎譜而不是姜何。
但放學後黎譜拉著姜何就直接朝校門口走了。
姜何也掙不開黎譜的手，就問：“你該不會忘了校長說要找我談話的事吧？”
“沒忘。”黎譜頭也不回地回答著。
“那你還拉著我直接走？”姜何被黎譜這個明知故犯的行為震驚到了。
“拿腳指頭想都知道他想跟你談什麽事吧？你解釋那麽多遍了還沒說煩呢？我連看見這些人都看煩了！”
“但這人是校長啊！”眼看著自己要被黎譜拉到校門口了，姜何直接站住腳帶著黎譜一起停下來了。
兩個人面面相覷，一時半會兒誰也沒開口說話。
“呃，我的意思是，校長畢竟，在學校的地位要高一些……”姜何開口解釋道。
“反正——”
“啊啊啊——？！”
黎譜一把直接把姜何扛了起來：“反正和你談話也是談那麽久，不如讓他坐在辦公室裏多喝幾口茶，還節約了他口水。”
“黎譜！！！你搞毛啊？！”感受到周圍學生投來的八卦眼光，姜何羞得滿臉通紅。
“快點放我下來！——那麽多人看！！！”姜何拍著黎譜的後背焦急地咬牙低聲罵道。
“怕你跑回去找校長，走遠了再放你下來。”黎譜若無其事地說著，完全沒有理會周圍學生的目光。
“我不會回去的！快點放我下來！！！”
“我、不。”
“黎譜——！！！”
這還是姜何黎譜頭一次在外人面前這麽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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